盈满月光下,位于卡偌凯门境内,方圆百里都渺无人烟的野外。
一处没任何植被覆盖的裸岩地,有魁梧身影逐渐聚集在这片土地中央。
他们,不,是它们。
身上披着反射月光的棕灰色浅毛,覆盖在它们全身上下,除了面部和其他一些小面积区域还保有人类外形。
它们眼瞳暴露在昏暗月光下,呈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绿色,如同长期隐藏在阴影里的狩猎者般,有着难以掩盖得住的残忍。
利爪长在手指和脚趾的尖端,时不时因为碰撞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,划破四下寂静环境。
狼人一族的集会,就在此处例行召开。
传承了千年的习惯,一直延续至今,哪怕期间有众多波折,也从未改变。
每个季度都会有一次会晤。
有来自锐斯联盟境内、也有半年或整年才能来一次的贝格烈帝国境内、以及利尔联盟等国狼人,特意前来参加本族内重大会议。
大多数狼人都无精打采,兴致不是很高昂。
毕竟如今世界并不像千年前、两三百年前那样,有狼人的一席之地。
提供良好生存环境的地区,大多数都被人类占据,而且还有这猎魔协会、圣皇教会这样敌视本族的势力存在。
如果不小心在人类社会里露出什么狼爪,百分之九十九会死于猎魔协会等强者不休止追杀下。
所以即使有着能够转变为人类面貌的狼人,也不愿在周围都是人类的环境里定居。
虽然它们也能适应人类社会正常生活方式,但刻在基因里的野性,是无法在任何时候都随心所欲压制下去的。
就如曾经有个狼人在喝醉酒后,不小心变成另一幅模样,而圣皇教会则是毫不留情地,将那位从来没危害过任何人的同胞杀害。
大部分居住在荒郊野岭的狼人,也早已舍弃娱乐细胞,一个个都锤炼出野兽般的心智。
能够正常开口说话、与其他主人交流,就够令它们伤脑筋了。
顺带一提,这些狼人都有各自生活在自己领域内,并没有族长一说。
要不是为了维系从上古时期残余下的狼人文明,它们才懒得聚集在此地,浪费狩猎、休息时间,谈些无关痛痒的闲话。
待所有狼人都找到位置坐下,其中一个明显是长途跋涉、还没来得及休息就上场的狼人,便气喘吁吁地宣布:
“各位,吾是来自贝格烈帝国境内的劳斯。这次过来主要是为带来一个消息,狼人戴良,在圣皇教会追杀中牺牲了。”
在听到牺牲同胞的名字时,一位看起来好像有些年长的狼人,哼声说到:
“戴良?汝是说,那与【变形者】产生奸情,于数十年前叛出我族的狼人?”
“没错。”狼人劳斯点点头,并没因为对方话语里带有不屑感到不爽。
事实上,在场其他人就算没开口说话,其内心所想,与发言的那位老狼人所说也差不多。
“据说是被一个不属于圣皇教会和猎魔协会的高手,于贝格烈边界出手击杀。也是为此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
这才是它要提出相关情报的意义所在。
仅仅是个背叛祖先誓言、与外族产生奸情并诞下一子的狼人,在它们眼中死不足惜。
但问题就在于,杀死它的那人并不属于圣皇教会和猎魔协会这两个最敌视,却也有能力抹杀它们狼人的战力。
也就是说——
“又有一股力量,想要肃清吾辈的种族了么。”
说到这,有位狼人朝月哀嚎道:“好吧,不得不承认那叛徒还是有那么一丝作用。至少让吾辈知道,又有那么一个与吾辈敌对的势力出现了。”
像是声音有点放开而惊扰到周围,一只大雁从不远处树枝上飞起,背影萧瑟地飞向远方天空。
身影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无奈,让在场狼人们不由有些感触。
“看来就算是其他生物,都对吾辈处境感到怜悯了。”
当年臣服于永生之皇,狼人一族才了解到,原来它们也是未被发现能力的魔法种族。
拥有的天赋魔法,便是可以瞬间表达狼人化的基因,成为无论力量还是行动力、都远超一般人的亚人。
正是狼人化时,是动用了所谓天赋魔法,才会被猎魔协会内某样东西,每次都成功检测到狼人存在。
只要发现野外有疑似魔法的痕迹,便会一直追踪,直到抓住或当场击杀目标为止。
毕竟由于人类对其他亚人种,天生就充满恐惧和排斥。
只要不是经过猎魔协会特殊批准出现在人类势力范围内,都是其麾下猎魔者捕杀对象。
至于圣皇教会的危险程度,虽没有猎魔协会那样大,但偶尔出现在城市内的狼人,也要面临猎魔协会还没到、就被金纹护教击杀的危险。
总之人类社会那等是非之地,是容不下它们狼人一族的。
此时此刻,听说即使逃到野外还是被击杀的狼人,竟不是出自前面提到的二者手笔,让在场其他狼人们感到一丝不安。
也就是说,对方不仅拥有击杀狼人的战力,还能在野外行动。
这种情况下,若是让这新势力在野外遇见不得不一直维持狼人形态、保持不被猎魔协会发现的它们,将会是个意想不到的新危险。
本就不多的狼人,如果在愈来愈严峻的形势下,被多股势力联合猎杀,那将是走向灭族未来的方向。
“要不是那些蠢货,吾辈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,被人四处追杀的境地!”
一名狼人愤愤地把矛头直指几百年前发生的那件事。
说起这件事,与它们同病相怜的,还有羽人一族。
都是因为有个起源魔族的叛徒,教唆刚臣服永生之皇没多久、还或多或少有些不甘的族人,加入与人类对立的阵营。
狼人才不到数十年的和平,就在大趋势下不得不向那些激战派妥协,站到与永生之皇的对立方。
结局可想而知。
自起源魔族被击败、狼人就从此活在阴影中,躲避震怒的永生之皇及其信仰者,一次次无情追杀。
在永生之皇陨落后,它们也曾有段时间抬头,夺得一小块地区控制权。
但随后便被猎魔者击败,再度返回渺无希望的野外苟且偷生。
“大家都在今后日子里,还是小心行事吧。”
来自哈尔门王国境内的狼人在此时也开口,带来更加令所有人心中一沉的消息:
“起源魔族在不久前也面世了。包括那妄想代表吾辈整个种族的叛徒,也在其中。”
“那家伙命倒是挺长的,该死的还没死,不该死的全都死了!。”
年纪最长的狼人嘀咕道。
普通狼人即使有超强治愈能力,也抵挡不了岁月侵蚀。
当年龄达到百岁上下,治愈力便逐渐衰退。
即使一直保持狼人形态,也活不过下一个半百。
当然不排除有运气好的狼人,能够活到更高年龄。
但那被所有人类与狼人厌恶的魔族,居然可以从七百多年前一直存活至今,且依旧具有令人类畏惧的战力。
也许作为代价,就是本族成为世间所有人追杀的对象吧。
“话说,戴良那孩子怎么样了。有没有必要将他带回来。”
有位狼人突然又将话题,转移到其他方向上。
“由于父母的过失降生于世,并不是那孩子需要承担的过错。”
德高望重的狼人长老说:“更何况不像狼人与人类混种诞下的杂种,几近失去狼人化能力。那个孩子完美地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,不仅能狼人化,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能力。”
狼人长老扫了在座有些不服气的狼人们一眼,语重心长道:“现在狼人族需要这样,即使是在人类中也处于顶尖的战力。”
虽然狼人比一般人类要强大,但也仅限于【一般】。
像是猎魔者和金纹护教这等万里挑一的人类强者,完全有能力威胁到它们坚韧的生命。
听说戴良的儿子——好像是叫戴忘觉,所具备战力甚至放在那群人类顶尖战斗力中,都能达到上游。
不得不说,如果能将那用着一半狼人血统的孩子,拉拢到本族阵营,对今后生存发展都有极大好处。
问题在于,那孩子似乎在戴良死后,便跟随圣皇教会教皇离开了贝格烈,进入卡偌凯门戒备最森严的城堡内。
不说能不能说服他加入,就是想见上一面都难上加难。
这群刚刚都还在诋毁戴良的狼人们,此时此刻正在为怎么招揽戴良的儿子而发愁。
也许只能从那个【变形者】作为突破口下手了?
————
变形者,世界上第一个被视为禁忌的生命体。
在千年前一次早有预谋的温柔陷阱里,有位狼人被另一个差不多要绝迹的种族【幻影人】诱惑所诞下。
这种生命被狼人一族厌恶甚至追杀,同时也在【幻影人】中难有立足之地。
不过它却完美地继承了母方无性生殖的特性,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,得以延续至今。
就连同样有着无形甚至能力的母族,都消失在岁月长河中。
而其同时也是个与父系种族关系恶劣、又渴望能够建立关系的种族。
经过数百年逃避和接触,终于在几十年前达到了愿望。
一番生与死的历险、改名叫戴良以融入人类社会的狼人,与这位刚从狼人会议离开的变形者,共同生活在一起。
大雁形态逐渐变形,像一团液态粘稠物质,以不符合任何现有认知的原理增大、变形。
直到其身躯,渐渐显化为一名较其他同类更加瘦弱的狼人。
原本想要在合适时机出现,恳求它们出手为戴良报仇。
但在听到狼人们对戴良蔑视的评价后,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那里。
作为有着化作【摄取过基因】便可任意变化能力的种族,这种事想瞒过没任何防备的生物简直轻而易举。
现在它心中唯一愿望,便是为死去的戴良报仇雪恨。
自从那天突然被圣皇教会雇佣的暗杀者们袭击,它便化为不起眼的小动物跟在戴良的身边四处逃亡。
至于那至今还在教皇手下出任金纹护教、对父亲死讯似乎还毫不知情的后代,它也埋怨不起来。
事到如今,只能靠自己微薄力量调查背后一切,弄清那天突如其来剿杀的真相。
即使那时早早地便因本能躲起来、但感受到的恐惧,也足以令它置身于崩溃边缘。
更何况是直面那只眼睛的戴良?
像是被一只来自地狱的手掌,死死握住心脏,当它回过神离开掩体时,却见到身首异处的狼人。
那眼珠几乎爆出的慌恐表情,还在每个夜里折磨着它。
但它并没出于对那恐怖力量的害怕,而放弃复仇心思。
虽然无法见到作为教皇贴身护卫的后代,可想要潜入圣皇教会内部打听到有用信息,身为变形者还是做得到的。
主意已定,再次通过那奇异的变形方式,化为速度最快的疾空鸟,快速飞往那令它恨到骨子里的圣皇教会。